破除年齡阻礙,促進老年人社會參與

隨著我國老年人口規(guī)模不斷擴大，老年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持續(xù)提高，老年人的社會參與越來越受到重視。

老年人社會參與，是指老年人在社會互動過程中，通過參與經濟勞動、政治活動、志愿活動、家庭照料活動等以滿足自身需求、實現自身價值的行為。目前，我國老年人社會參與呈現以下幾個特點。一是高意愿低參與。我國老年人整體社會參與意愿較高，超過七成老年人愿意參與社區(qū)志愿服務，如幫助鄰里和調解糾紛、維護社區(qū)衛(wèi)生環(huán)境和社會治安等。但由于受到參與渠道、參與能力等限制，實際參與人數僅四成左右。二是城鄉(xiāng)差別較大。比如，從城鄉(xiāng)老年人就業(yè)來看，超過三成農村老年人仍在參與勞動，而城市老年人在業(yè)比例明顯低于農村。三是家庭參與度高。在我國，老年人是提供家庭照料的主力軍，超過一半的老年人在幫助子女照顧孩子。然而，在社會轉型和家庭結構變遷的背景之下，老年人在家庭中的高參與度到底有多少是出于主動承擔家庭責任的考慮，有多少是屬于被迫選擇，值得我們進一步關注和思考。四是網絡參與增多。隨著信息技術發(fā)展和互聯網應用適老化改造的推進，網絡參與逐漸成為老年人社會參與的新形式。截至2021年12月，我國互聯網普及率達43.2%，60歲及以上老年網民規(guī)模達1.19億，積極健康的網絡參與將有助于加強老年人的社會連接，提高其社會適應能力。

我國最早于20世紀80年代初正式提出老年人社會參與這一概念，當時講老年人社會參與主要是以尊老敬老的傳統文化為出發(fā)點，將老年人參與社會視為尊重老年人、滿足其自我實現需求的一種方式。但由于外部資源和老年人自身條件有限，一直以來，我國老年人社會參與的發(fā)展非常有限。近年來，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發(fā)展水平的不斷提升，我國老年人社會參與的內外部條件已經發(fā)生了很大變化。一方面，老年人自身能力逐步提高。例如，當前我國人口平均預期壽命已經超過77歲，接近主要發(fā)達國家平均水平；老年人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已達6.05年；老年人的經濟獨立性也在不斷提升，2015年主要依靠家庭成員供養(yǎng)的老年人比例為36.7%，比20年前下降了20.4個百分點。另一方面，老年人社會參與的外部環(huán)境不斷優(yōu)化。首先是國家對老年人社會參與的定位已經逐漸從實現個人積極老齡化、健康老齡化上升為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zhàn)略的重要舉措之一。2020年12月，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把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提出要實施漸進式延遲法定退休年齡積極開發(fā)老齡人力資源。此外，無障礙環(huán)境的普及以及各種智能設備和虛擬化平臺的出現，使得生理因素對老年人社會參與的限制大幅減少，顯著提高了老年人社會參與的可及性。

上述變化都為實現廣泛的老年社會參與奠定了良好基礎。盡管如此，為全面推進老年人參與社會經濟發(fā)展，還需從觀念、制度、環(huán)境、教育等四個方面破除年齡對老年人發(fā)揮積極作用的制約。

一是倡導全社會積極看待老年群體。盡管人口老齡化已經成為我國的基本國情，但老年歧視現象仍然存在。在大眾媒體的渲染和各種防衰老產品潛移默化的影響下，不僅其他年齡群體將老年人視為負擔，老年人自己也容易產生消極的老化觀念，這對老年人參與意愿和社會組織提供參與機會的意愿造成了嚴重的負面影響，亟須從觀念上打破對年齡的限制，幫助社會和老年群體構建積極的老齡觀。例如，充分調動老年人參與社會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如鼓勵老年人參與基層社會治理，開展多樣化的志愿活動，結合時間銀行和互助養(yǎng)老鼓勵城鄉(xiāng)老年人參與居家養(yǎng)老服務建設等。

二是增強制度設計的統籌性。我國當前的志愿服務、教育培訓和勞動就業(yè)等體系設計都將年齡作為重要的界限和門檻。這些年齡限制讓我們習慣了上學—工作—退休這種三段式的生活方式，把步入老年后就退出一切生產性活動看作理所當然。而在老齡化社會，60歲也許反而正值壯年，70歲也許還能開啟一項新的愛好，因此需要從社會制度安排上打破對年齡的限制。例如，將學習和工作視為終身的權利，倡導生活方式多樣化；提高現有政策的年齡包容性，使老年人社會參與的權利得到充分保障。此外，通過探索彈性退休、靈活就業(yè)制度，提高志愿服務項目參與靈活性等，加強各類社會參與的協同性，避免因時間沖突阻礙參與。

三是建設適老化社會參與環(huán)境。在認識到老年人口素質提高的同時，也必須承認老年群體與其他年齡群體在生理方面的客觀差異。參與環(huán)境的適老化不足，會阻礙部分有意愿、有機會但行動能力有限制的老年人參與經濟社會的發(fā)展。因此，亟須從環(huán)境建設上打破對年齡的限制，從社區(qū)、公共空間和企業(yè)工作環(huán)境等方面為老年人提供適老化的參與環(huán)境。例如，重點對樓梯、電梯、坡道等公共建筑進行改造，為老年人開展社會活動提供必要的場所和設備；對城市公共交通、道路以及運動場所、圖書館等空間開展適老化改造，確保老年人能夠安全便捷地到達各種場所；引導企業(yè)做出相應改造以適應老年員工的生理特點，為老年員工提供年齡友好的工作環(huán)境。

四是提升老年人社會參與的能力。老年教育是增強老年人社會參與能力的重要方式。但截至2019年，全國老年大學和老年教育機構共計6.2萬個，注冊學員數量僅為800多萬，與龐大的老年人口數量形成鮮明對比。此外，目前有關老年人智能技術方面的培訓較為缺乏，使得非互聯網時代原住民的老年人面臨較大的數字鴻溝。因此，亟須通過發(fā)展終身教育體系為老年人提升參與能力提供支持。例如，可以引入外國經驗，開展年齡友好高校試點；支持在老年大學中開設人力資源開發(fā)、信息技術等相關課程；鼓勵社區(qū)、圖書館等為老年人開展培訓和講座，拓寬老年人學習渠道。(作者：謝立黎，系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工作與社會政策系主任、人口與發(fā)展研究中心研究員)